毓泰分完下午茶,便回到指定办公地点——bill的办公室。
bill一张威风八面红木办公桌,是大D精挑细选,风水位上又是金蟾衔币又是百财广通,毓泰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止不住啧啧,这暴发户一般的审美。得
毓泰买的那些法律书,bill都让曾添打包搬来,在办公室里隔出一块空间,让毓泰好好温书做题。bill自己则是坐在高背老板椅上,专心玩手机游戏,偶尔看一眼念书的毓泰,看了看表,打电话定外卖。
毓泰最爱吃的还是一盒三件的蛋挞,有芝心,有原味,有纯奶。
他吃完,舔舔手指头,再拿湿巾擦一擦。抬头便看见bill收回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。
毓泰把桌子收一收,蛋挞包装盒扎起,准备下班的时候带走扔掉,忽然说了句,“bill哥,你今年贵庚。”
bill一怔。
毓泰说,“我问过阿添,他不肯告诉我。”
bill说,“阿添?”
毓泰说,“曾添啊。”
bill哦了一声,继续低头玩手机。
毓泰说,“你还没回答我。”
bill说,“问这个做什么。”
毓泰走到桌边,靠住桌沿,看着bill,说,“好奇。”
bill转开椅子,有些逃开毓泰的视线,“……忘了。”
毓泰抱着胳膊,弯下腰,问,“自己的年龄也能忘记?”
bill想转开椅子,但毓泰快一步将椅子把手按住,故意不让bill躲开,直视bill的双眼。
bill躲不开那双清澈又直接的双眼,顿了顿,说出年纪。
当年迈着小短腿跟在自己身后的小毓泰都已是玉树临风的年轻人,他早已迈过三字头。但实在不愿意让毓泰知道。毕竟自己在毓泰眼中,已经百无一是,如今再加一个年纪差距,只怕毓泰更加与自己拉开距离。
毓泰听到数字,内心却小小惊讶一下,他还以为bill要更年轻一些,于是带着验证的目光再去看bill的面容,疤痕虽然狰狞,但不损伤容貌的逼人,鼻梁高挺,眉骨挑眼窝深,仔细看一看,这疤面大哥竟然长得很……很好看。
bill被毓泰盯得有些不自在,清了清嗓子,问,“怎么了?”
毓泰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咽口口水,掩饰的说,“bill哥真是德高望重。”
bill无奈苦笑,就知道这年轻人有一句话气死人的本事。
毓泰为了掩饰心中莫名蠢蠢欲动,说,“我来实习,其实是想搞清楚一件事。”
bill诧异,“什么事?”
毓泰说,“bill哥这年纪这地位,应该是要什么有什么了,为什么就想着搞我,我想来想去,应该是因为我够年轻,人之常情,可以理解,就当是金钱买青春,bill哥喜欢年纪小的,也算是取长补短……”
“毓泰。”bill叹着气,轻轻说。
毓泰闭上嘴。
bill唇角若有若无的苦笑,垂着眼,避开毓泰的视线,“……对不起。以后不会了。”
毓泰咬了下唇,咬住心中的瑟动,“……我开个玩笑。”
bill站起身,毓泰松开椅子扶手,往后退一步。
bill拿起外套。
毓泰无端有些心慌,“喂,你不是真的生气了吧?”
bill说,“没有。”
毓泰上前拦住bill,“那你去哪儿?”
bill说,“老板找我。”
毓泰说,“真的?”
bill有些无奈的拿出手机晃一晃,“真的。”
毓泰的确看见有条简讯浮动窗口,便往旁边让了让。
bill说,“我今天可能不回公司,下班的时候让曾添来接你。”
毓泰说,“不用。我……晚上和朋友有约。”
bill顿一顿,说,“好,如果需要曾添接你,就打电话给他。”
毓泰看着bill的背影,很想问一句,你对我这么好,就是因为我是你的重要证人?
bill开着车,驶到了图书馆门前。
新建的图书馆内窗明几净,光线明亮,弧形窗户镶嵌玫瑰色彩片玻璃。
尚未对外开放,室内极其安静。
左生立在书架前,伸手拿下一本书,翻了一翻。
bill走到书架侧,说,“左生。”
左生将书放回架上,说,“这间图书馆是公司刚刚捐的,觉得怎么样。”
bill说,“很气派,很大方。”
左生说,“还欠一个名字,你觉得取什么好?”
bill说,“左生喜欢就好。”
左生偏过头,想了一会儿,说,“算了,到时候再说。你最近有没有时间,帮我去办一件事。”
bill有些错愕,左生之前吩咐事,从来不会问这些。
左生说,“这两天,我听说你有客人,得不得闲?”
bill的背脊微微一僵。
左生说,“远道而来是贵客,你没时间,我就安排其他人。”
“不是客人,”bill的声音很冷静,“是我弟弟。”
左生终于转过身,直视bill。
bill说,“当时我求左生帮忙的时候,说的那些话,我都记得。我和他之间不会有任何牵扯。”
左生偏着头,笑一笑。他的笑容总能呈现最合适的弧度,就像是从千百张照片里,选出最动人的一张,“不必这么说,我无心拆散你们兄弟团圆。”
bill说,“左生要我做什么事。”
左生从bill身上收回视线,再度在书架上寻找着什么,淡淡说,“你回去。时间和地点,之后通知你。”
bill往后退了一步,而后转身离开。
左生抬起手,指尖从书脊上一一掠过,却无从停留。
他找不到心里的那本书。
找不到心里的那个人。
但其实,并不是找不到。
而是那个人厌弃自己。躲避自己。
左博闭上双眼。
玫瑰花窗的光影落在面颊,额头饱满鼻梁高挺,睫毛浓浓,容貌无暇,勾出绒绒光缘。
伊甸园的亚当,唯愿世人都如自己一般悲苦。
毓泰和匡思璇走出海港城。
一路走下台阶,毓泰看了天色擦黑,便说,“我送你回家。”
匡思璇笑道,“不用了。”
毓泰还想说话。却听一声汽车鸣笛。
路的对面停着一辆车,司机是个约莫四五十的中年男子。
毓泰疑问,“那位是……?”
匡思璇说,“是我爸爸。”
毓泰有些措手不及,连忙站正。
匡思璇忍俊不禁,“没关系啦,我爸爸没那么严格。”
毓泰遥遥一看,却总感觉到那位父亲对自己的审视目光,“呃……伯父他知道我们……?”
匡思璇抿着唇笑,“当然知道。”
毓泰讪讪的哦了一声。
匡思璇和毓泰挥手道别,到了车边,坐上后座。
匡父发动车子,又看了眼路那边的毓泰,说,“这就是你交流会认识的那个学生?”
匡思璇嗔说,“爸,你不要那么凶嘛。”
匡父说,“我就问问,怎么不能问了?”
匡思璇哼了一声。
匡父开车之前,忍不住再看一眼,“……总觉得在哪里见过。”
“照片上啊,”思璇说,“我们交流会的合照,你看见过的。”
匡父皱了皱眉,但没有接茬,开车离去。
毓泰搭地铁回曾添家。走到楼下,远远就见一辆车停在小区门口,bill依在车边,昏暗夜色里,唇角一点烟头火光明灭。
毓泰加快脚步走过去。
他自己都难以解释,为何见到bill,就有一种着急。
想快一点走到他面前,想快一点让他看到自己。
bill听见脚步声,转头看见了毓泰,便丢掉烟踩熄。
毓泰走到bill的面前,“……你找我?”
bill说,“不是。”
毓泰一下子皱起眉。
bill失笑,说,“是找你。”
毓泰故意冷冷淡淡说,“什么事。”
bill看了一会儿毓泰,看得毓泰发毛,“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?”
bill说,“毓泰。”
毓泰说,“嗯?”
bill说,“你有什么心愿,或者,有什么想要的东西?”
毓泰诧异,说,“没有。”
bill说,“怎么会没有?”
毓泰说,“如果你说的心愿是指我的目标,那我现在就有在努力。至于想要的东西,我自己去争取。”
bill注视毓泰,片刻之后垂下眼,唇角弧度轻起,“你说的对。”
毓泰说,“你来,就是跟我说这个?”
bill不答,却说,“我还有事,先走了。”
毓泰狐疑上下打量bill,嘀咕一声古古怪怪,转身往大楼走去。
bill看着年轻人的背影,再道,“……毓泰。”
毓泰站住脚,回过身,无奈的说,“到底什么事啊。”
bill人高腿长,几步就走到了毓泰的跟前。
天色越来越暗。
夜幕自高处落下,层层堆积。
年轻人的面容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合,那双眼,那柔嫩的唇。
bill俯身过去。
毓泰一惊,下意识用手背挡住嘴。
bill停住。
毓泰尴尬,“……你……你干什么。”
bill慢慢的往后退了一步,神情隐在黑夜里,“……对不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