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关上之后,再听不到什么声音。
毓泰站在门前,一动不动。
很小很小的时候,自己也是站在这样一扇门前。
大D看着毓泰背影,内疚的说,“毓泰,巢叔念旧情的,不会真的逼bill……”
毓泰开口,嗓音带着少年时期独有的薄而透,“我跟bill说好了,我们会一起离开香港,回上海。”
毓泰看着紧闭的门。
当年,自己与bill近在咫尺,却无能为力。
但是这一次。
不会了。
他握起拳头,砸一下门,再砸一下。
大D想上前阻止,但看见毓泰的眼神了,却又不敢上前。
毓泰一拳拳砸得,直到门打开。
毓泰走回堂屋。
桌边只坐着巢叔。
地上有一滩血。
毓泰蹲下去,指尖碰了碰血泊,尚有余温。
他咬紧嘴唇。
巢叔说,“他没事,昏过去了,送到房间休息。”
毓泰抬眼看巢叔,“巢叔,你们不放过蔡国朗,一定有原因。”
巢叔说,“你问这个做什么。”
毓泰说,“我要做这件事,总要知道原因。”
跟着进来的大D一愣。
巢叔看向毓泰,“你讲真的?”
毓泰神色淡淡,眉毛底下的一双眼,却是透着锋利光芒,说,“阿bill教过我,做人,口齿当金使。”
巢叔注视了毓泰一会儿,开口说,“bill当初进社团,我知道他是为了给你报仇。我同意收了他,一方面是因为他有潜力,另一方面是因为当时我们的老板与蔡廉德之间也有一些问题。只不过你也看见了,八年过去了,bill用尽办法也不过是给蔡廉德添一些不痛不痒的麻烦,动不了他的真正根本,大选就快到了,如果让蔡廉德这一次赢了,不要说我,就连我们大老板都要蚀底。”
毓泰说,“而蔡廉德唯一的把柄是……蔡国朗。”
巢叔说,“不错。”
毓泰吸一口气,“蔡国朗的问题,是我。”
巢叔说,“我们也试着找过跟你有五六分相似的男孩子,但是蔡国朗就是不上钩。”
毓泰握紧拳头,“是不是我做完这一次,bill就可以全身而退。”
巢叔居高临下盯着毓泰,“当然。”
毓泰说,“从此以后,社团的事和bill无关。”
巢叔说,“看bill的意思,如果他留下,我当然欢迎。他选择走,我也不会强留。”
毓泰咬得嘴唇发白,说,“……好。”
大D不禁失声,“……毓泰!”
毓泰看着巢叔,“我相信巢叔说话算话。”
巢叔看着这个面容还带着一份稚气的年轻人,心中有一丝隐约的恻隐,但很快平复过去,这个世界讲公平,谁又能真正公平,说,“事情办成了,你要的,我都会给。”
毓泰说,“那我们就,一言为定。”
bill靠在床头,气得手发抖,摸出烟来想抽。
毓泰小声说,“你的伤还没有好,不要抽了……”
bill现在两只手都有绷带,右手的伤口浅一点,当时他失血再加上旧伤,行刑一半就昏了过去,谁知醒来时竟知道了毓泰答应巢叔。
毓泰挨着门口,不敢走进来。
bill把烟揉成一团,猛地往地上一掷!
毓泰嗫嚅,“……你不要生气了。”
bill怒极反笑,“你在这里干什么?你现在大个仔了,不用听我的话了。”
毓泰说,“我听的。”
bill怒道,“你听?!你听什么了?!我要你走啊,我要你回上海,不要搅这摊烂事,你听了吗?!”
毓泰不回话,垂着头。
bill一边气一边担心毓泰,悄悄看一眼,看见毓泰抬起手,手背擦了一下眼。
bill哥哥的心就被针扎了一下。
毓泰过了会儿,又擦了一下。
bill哥哥的心就被卡车哐啷哐啷碾过去。
毓泰吸了吸鼻子。
bill说,“不准哭。”
毓泰说,“我没有哭。”
bill说,“那你抬头。”
毓泰说,“我不要。”
bill说,“那就是不听话了?”
毓泰不吱声。
bill说,“啊不是很威么?”
毓泰摇摇头。
bill说,“不是很有本事,不是连我的话都不用听,不是什么事都不用商量了?”
毓泰摇头,摇头,再摇头,嗓子带了一点点哽塞,“……我没有。”
bill说,“还说没有!”
毓泰的鼻音浓浓,“我真的没有,我只想把这件事了结了,我们就可以安安乐乐的在一起。”
bill头痛,一半是气,一半是担心。沉默了一会儿,张了张口,又闭上,实在是气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毓泰悄悄抬眼看一眼bill,磨磨蹭蹭走到床边,委屈巴巴的说,“……阿bill。”
bill心想平常就凶巴巴的好似老太爷,现在扮可怜,白痴才上当。
毓泰伸手,小心翼翼的握住bill的一点指尖,说,“阿bill,你不要生气了。”
当然要气!
bill气势万丈的开口,“……你以为我想生气?我那么闲?”
毓泰说,“我知道,你是担心我。”
bill说,“你又知了?”
毓泰抿了一下唇,刘海覆在额前,眉毛下是一双明亮的,仿佛蒙着水汽的眼,又圆又亮。软软的,怯怯的说,“阿bill。”
bill千言万语只能长长的叹一口气,“……下次,不准这样了。”
毓泰很用力的点头,“嗯!”
bill说,“我跟巢叔说,我全程都会陪着你,你也必须全程都在我的视线范围内。如果巢叔不答应这一点,这件事就当不存在。明不明白?”
毓泰说,“明白。”
bill还是有些余怒未消,抬手想掐毓泰的脸,但是自己的手又一疼,毓泰发觉了,连忙自己掐自己的面颊,软嘟嘟的变了形,口齿含糊不清的说,“阿bill,这样对不对?”
bill噗嗤失笑,勾了勾手指,毓泰靠近,bill用额头轻轻撞一下毓泰的额头,毓泰含含糊糊的诶呀一声。
bill抵住了毓泰的额头,轻轻地说,“……我现在知道一件事了。原来我心里有你,多过你心里有我。”
毓泰又不解又委屈的睁大眼。
bill说,“你都不怕我伤心。”
毓泰看住了bill的眼,想解释,但看见了bill的眼。眼尾又长又飞,显得多情。因为失血,卧蚕深,唇色淡,憔悴又动人。
bill忽然吃一惊,“毓泰?”
毓泰后知后觉摸了摸鼻子,才发现是鼻血。
吵了一大架,又是惊心动魄的一天,毓泰还是坚持要完成医生叮嘱的每日功课,给bill擦身。
bill脱了衣服,只穿底裤,坐在浴室小板凳里,就看见毓泰放好一盆热水,毛巾搭在了盆边,一背手,拿出一条bill的领带蒙住双眼。
bill诧异,“你干什么?”
毓泰支支吾吾,“……医生嘱咐的。”
bill狐疑的说,“真的?”
毓泰不由分说拿起毛巾去给bill擦身。
bill看着毓泰的手直往伤口来,赶紧避开,说,“喂,你这样行不行的?”
毓泰说,“你不要乱动就一定行!”
bill说,“你不要乱摸!”
毓泰吓一跳,“我我我……我摸到哪里?”
bill说,“当然是伤口。”
这时,有人敲门。
毓泰连忙要解下蒙眼领带,但是越解扣越紧。
bill一看这样不是办法,便自己走出浴室,到了门前猫眼一看,见是大D,便直接开门。
大D诧异的看着bill一身湿漉漉,只穿底裤。
忽然浴室里哐啷一声,蒙着眼的毓泰摸着墙,跌跌撞撞出来,“bill?是谁来了?”
大D呆住:“……你们俩……玩这么大?”